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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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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“事情大概就是這樣……”陸尋山心累地向謝行玨匯報情況。

謝行玨聽了也有些沈默, 他道:“讓人過去盯著點,別讓他們喝多了。”

“我已經安排人去了。”陸尋山說道。

吃飯壓驚都不是問題,就怕將士們酒後亂語, 被沈拾之套話, 所以陸尋山過來之前就安排了人。

“將士們應該都有分寸。”夏清嵐開口道,兩人看過來,她笑了一下,又說, “而且,齊監軍如此也算是誤打誤撞, 說不定剛好能打消那位沈少卿的懷疑。”

陸尋山怔了一下,點頭讚同道:“夏姑娘說得有理。”

原本陸尋山對夏清嵐的身份一直都很懷疑, 可隨著日漸相處,他發現夏清嵐是一個非常有才學的女子。

前不久夏清嵐做出了香皂, 吸引了許多外地來此行商的商戶, 除此之外,夏清嵐還在做著其它實驗, 其中有一種叫水泥的東西, 幹燥後十分堅固。

雖然水泥目前還在實驗階段,可陸尋山已經能夠想象水泥的價值,別的不說, 只說修築城墻,水泥便兼具了磚塊的方便與巖石的牢固。

夏清嵐做出來的東西,不管放到任何地方都能受到追捧,可夏清嵐卻願意無償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支持邊城建設。

只這一點, 就讓陸尋山不得不嘆服。

“那位沈少卿身穿喜服坐在轎子裏,身份經不起推敲。”謝行玨也開口說道, “所以對咱們的威脅並不大。”

“我現在擔心的是朝廷那邊,剛剛我正在和清嵐商討。”謝行玨說著,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了陸尋山,“延州牧傳來消息,陛下已經派了欽差過來。”

如果那三十萬石糧草是誘餌,那這次的欽差恐怕是來者不善啊。

……

京城。

領會了陛下深意的刑部尚書,拖延了兩日後,選了兩個心腹擔任此次出使北疆的欽差。

兩名欽差得到刑部尚書的指點,一路悠閑,並不急於趕路,而這散漫的態度,急壞了隨行的兵部侍郎。

“兩位大人,咱們是不是加快一些腳程?”兵部侍郎忍不住催促。

“不急不急。”王欽差回道,“咱們走慢一些,路上說不定能發現什麽線索。”

“和親隊伍被劫是在延州地界,此地能有什麽線索?”兵部侍郎提出質疑。

“馮大人莫急,那匪徒敢打劫和親隊伍,肯定是早有預謀,說不定從此地開始就盯上了和親隊伍。”周欽差回道。

兵部侍郎:“……”

十日後,北疆邊城。

“王爺,延州牧的消息可靠嗎?”陸尋山開口詢問,眼看十多天過去了,可他們連欽差的影子還沒看到。

延州位於大堇的最北方,邊城便是隸屬於延州,駐守在邊城的鎮安王與邊軍,就是延州的一道防護屏障。

管轄延州的州牧曾多次向謝行玨示好,而謝行玨為了方便行事,接受了延州牧的示好。

只是破壞和親事關重大,這件事並沒有讓延州牧知曉真相。

現在,陸尋山有些懷疑延州牧那邊是不是出問題了。

謝行玨也有些想不通,按理來說欽差輕車簡從,又有驛站更補馬匹,應該早就到了才是。

“再等等,可能出了什麽意外吧……”

就在兩人沈思的時候,齊銳突然風風火火趕了過來:“不好了,欽差要來了!”

“欽差來了?”陸尋山立刻來了精神,詢問齊銳,“進城了嗎?”

“什麽進城?”齊銳有些不解。

陸尋山:“你不是說欽差來了嗎?”

齊銳揚了揚手中的家書,他道:“我是說欽差要來了。”

齊銳手中拿的,正是兵部尚書的回信,為了讓齊銳長記性,兵部尚書並沒有告知齊銳真相,只把事情往嚴重了說。

而這封信到了北疆,傳遞的信息便是:陛下果然要嚴查,欽差果然來者不善。

“王爺……”陸尋山有些擔心地看向謝行玨。

謝行玨神色還算平靜,他道:“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,如今只能靜觀其變了。”

又過了半旬,兩名欽差並幾名隨從,終於姍姍來遲,到達了邊城。

已經得知欽差來者不善,眾人本不該有所期待,可等待實在是太熬人了,確定欽差終於到達後,眾人居然反常地生出了一種終於把人盼來的解脫之感……

欽差某種程度上代表著陛下,所以謝行玨和一眾將領,親自到城門迎接。

這一路上,兵部侍郎可謂是心力交瘁,終於到達目的地,他迫不及待想要完成任務,所以率先發問道:“和親的隨行人員現在都在浥安城內嗎?”

浥安城就是邊城,因為在邊州的最邊邊,因此眾人習慣稱呼為邊城。

北疆眾人早已嚴陣以待,聽到詢問,陸尋山作為代表站了出來。

陸尋山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,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兩位欽差,想以接風洗塵為借口,安排欽差吃飯,借機探探口風,只是還沒等他開口,有人快了一步。

“馮大人莫急,咱們現在風塵仆仆,總要先梳洗一番,吃飽肚子再幹活。”王欽差先一步對著心急的兵部侍郎說道。

臺詞被搶,陸尋山懵了一下,笑容都僵在了臉上,反應過來後,他連忙附和道:“這位大人說得是,王爺已經安排好了酒席……”

“如此便有勞了。”周欽差緊跟著笑呵呵地說道。

不知是客隨主便,還是主隨客便,總之雙方想到了一起,這場初次會面比想象順利了許多。

只有兵部侍郎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,這一路上,他聽“莫急”,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,不料到達了目的地,他還要繼續被這兩字折磨。

到了宴席上,兵部侍郎食不下咽,他看著賓主盡歡的眾人,再次提出了問題:“和親隊伍被劫,延州牧搜尋無果,邊軍一出動就剿滅了山匪,莫非邊軍早就知曉山匪的底細?”

“不知眾位能否替在下解疑?”兵部侍郎開口詢問,視線隱隱瞟向了鎮安王謝行玨。

陸尋山張嘴,剛要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說辭,然而王欽差又快了他一步:“這有什麽可疑的,邊軍行動迅速,只能說明咱們大堇的將士素質高。”

陸尋山的話卡在喉嚨,憋了好一會兒,他再次附和道:“正如王大人所說,將士們常年作戰,應對敵人自然經驗豐富……”

入座後,經過介紹,北疆眾人已經知道,欽差只有王、周兩位大人,而不停提出問題的只是隨行人員。

北疆眾人暗中交換著神色,眼下隨行人員和欽差自問自答地情況實在是詭異……

“可我們得到消息,就在和親隊伍被劫之前,浥安城似乎有一隊人秘密出城,現在又沒有戰事,城中人秘密出城是為何?不知王爺還有眾位將士可否替在下解惑?”兵部侍郎緊抓不放,他憋了一路,此時只想好好發洩一下。

這次陸尋山先看向了王欽差,眼見王欽差正拿著酒杯飲酒,他心裏莫名一松,剛要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理由,卻又被人搶先了一步。

“這有什麽可惑的?”這次開口的是王欽差旁邊的周欽差,“邊城位置險要,軍中將士當然要時不時出城巡視,才能確保我大堇邊疆安穩啊。”

臺詞又一次被搶的陸尋山:“……”

“可是我聽說……”

這次兵部侍郎的話還沒有說完,就被王欽差打斷了:“馮大人莫急,美酒佳肴在前,馮大人卻總想著其它,豈不是辜負了王爺還有一眾將士的心意?”

兵部侍郎:“……”

這頓飯,兵部侍郎沒吃兩口,就感覺自己已經被噎飽了,同樣沒怎麽吃的還有陸尋山。

宴會結束,陸尋山找謝行玨密談。

“王爺,你跟我說實話。”陸尋山的神情十分嚴肅,“你是不是把欽差也劫了,然後提前收買了?”

謝行玨:“……”

陸尋山越想越是這麽回事,他看向謝行玨,又道:“所以欽差姍姍來遲,是因為王爺在做安排?”

“王爺,下次有這種安排,你應該提前告訴我。”陸尋山神色變得幽怨,“今天我的話,都被兩位欽差搶了。”

什麽都沒做的謝行玨:“……”

“欽差不是本王安排的……”謝行玨開口解釋道。

“那兩位欽差為何向著咱們說話?”陸尋山很是疑惑,“欽差不是陛下派來的嗎?”

謝行玨也想不通,他舉目望向京城的方向。

說實話,整個和親事件,從轎子裏走出男公主的那一刻起,就開始一路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,謝行玨總覺得哪裏不對,可眼前又有重重迷霧阻隔,讓他無法做出正確判斷。

“這難道是欲擒故縱之計?”陸尋山根據事實推測道,“兩位欽差想讓咱們放松警惕,然後再抓咱們的馬腳?”

謝行玨微微搖頭,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。

“你還記得那封認罪書嗎?”謝行玨突然詢問。

和親事件發生之前,陛下曾讓彈劾鎮安王的兵部侍郎寫過一封認罪書。

“王爺的意思是?”陸尋山皺眉沈思,他想到某種可能,眼睛突然睜大,“陛下並不是要敲打王爺,那封認罪書其實是陛下在向王爺傳遞信任?”

如此理解,便能解釋陛下的動機了,可陛下的行為還是很詭異……

“既然如此,陛下為何不明說?”陸尋山還是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,“陛下為何不直接撥糧草過來,而是要放在和親隊伍中?”

“當年幾位皇子奪嫡,結果十分慘烈,先皇倍受打擊,走得很急。”謝行玨說起當年的事情,“而當今陛下原本是最無緣繼位的皇子,登基的時候,整個朝堂上下無一親信。”

“王爺是說,朝堂上有人要針對王爺,而陛下受到朝臣掣肘,不得已采取了迂回策略?”

“這只是一種可能……”謝行玨也不能斷定,他再次望向京城方向,“事實到底是什麽,看兩位欽差接下來的行動就知道了。”

兩位欽差去看望了被救下的和親隨行人員,慰問了幾句之後,又去陳屍所掃了一眼山匪的屍首,再之後便像游客一樣在城內閑逛,時不時品嘗一下邊城的特色美食……

與悠閑的兩位欽差不同,作為隨行人員的兵部侍郎倒是很忙,他先見了沈拾之。

欽差出發前,和親隊伍被救下的消息已經先一步傳回京城,淮國公得知沈拾之無事,並且和其他人一起被安頓在邊城,便寫了一封書信,交給了兵部侍郎,讓兵部侍郎轉交給沈拾之。

等兵部侍郎離開後,沈拾之拆開了書信,信中淮國公少有地表達了來自一位父親的關切。

沈拾之看了,情緒卻沒有多少波動,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淮國公話裏有話,表面所說,大多不是淮國公真正想要表達的。

沈拾之迅速掃過前面的關切之語,果然在後面看到了重點。

和親關乎大堇和達朗部落的關系,破壞和親無異於謀逆,信中淮國公對沈拾之說,如果發現任何異常,或者察覺什麽蛛絲馬跡一定要說出來。

淮國公還說陛下已經派欽差徹查此事,而沈拾之不管是作為國公世子,還是陛下授予的鴻臚寺少卿,都有權協助調查,還原事實真相……

“真相……”沈拾之嘴中念著這兩個字,腦中卻不自覺浮現那日齊銳和眾將士給他壓驚的場景,以及近日來,他在邊城的見聞。

沈拾之笑了笑,將手中的書信放到燭火上引燃……

接下來的時間,邊城內異常和諧,兩位欽差好像完全忘了自己來此的職責,每日都悠閑得很,就連兵部侍郎也不再討人嫌,學著兩名欽差在城內閑逛,偶爾見見被救下的和親隨行人員。

一連幾日都是如此,陸尋山想到謝行玨的猜測,他決定主動去試探一番。

陸尋山來到安頓欽差等人的宅院,兩位欽差大人正在房中烤著火,飲著茶,聊著天……

“邊城的幾家酒樓都吃過了。”王欽差捧著茶碗,有些苦惱地道,“接下來咱們吃什麽?”

“我打聽過了,城北有幾家吃食小鋪,據說味道很不錯。”周欽差準備充分,提前做了美食攻略。

進門剛好聽到這兩句的陸尋山忍不住嘴角抽搐,比起查案,這兩位欽差更像是來公費旅游的。

陸尋山整理好表情,他清了清嗓子,對著兩人一禮道:“兩位大人來此查案,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?”

“兩位大人如果需要人手,或者其它,都可以和在下說,王爺特意囑咐過,一定要盡心協助兩位大人調查。”

見到陸尋山,周欽差眼前一亮,他道:“軍師你來得正好,我們正好有事要咨詢。”

聽到此言,陸尋山立刻端正神色:“大人請講。”

周欽差:“城北的餛飩鋪和包子鋪,哪個更好吃?”

陸尋山:“……”

所以,你們二位真的是來公費旅游的嗎?

周欽差問得認真,陸尋山想了想,也給出了一個認真的回答:“大人說得兩家鋪子我都吃過,我通常是買上一屜包子,然後去餛飩鋪就著餛飩吃。”

“妙啊!”周欽差拍手稱讚,對著王欽差說道,“咱們初來乍到,還是要多與當地人交流,否則就要錯過美食了。”

陸尋山:“……”

“大人,案件的事情,可有疑難?”陸尋山嘗試把話題引回正途。

“案件?”周欽差好似才想起這回事,他和王欽差對視了一眼,開口道,“我們已經調查過了,打劫和親隊伍的是山匪,而山匪都已經伏誅。”

說到這裏,周欽差手抵在唇邊咳了兩聲,正色道:“這幾日,我們在城內各處考察,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,等城北那幾家鋪子考察完,我們就要回京覆命了。”

陸尋山:“……”

雖然還是覺得難以置信,但事實好像真的被鎮安王猜中了,陛下似乎並不打算追究和親隊伍被劫之事。

這個想法浮現,陸尋山心下一松。

就在陸軍師以為這次可以輕松過關的時候,兵部侍郎帶人闖了進來:“不能回京!”

“馮大人,你這是作何?”王欽差不解地詢問。

“我找到了證據!”兵部侍郎言之鑿鑿,手中拿著一支金鳳釵,“這支金鳳釵是公主的陪嫁之物,而如今卻出現在了邊城內。”

說到這裏,兵部侍郎看向陸尋山:“我想邊城的將領可能要好好解釋一番了。”

因為這突然的變故,兩名欽差,還有鎮安王等一眾將領,一起聚到了邊城衙門。

兩名欽差作為主審,坐在案桌前。

“馮大人,這金鳳釵從何而來,你可否詳細說明?”王欽差開口詢問。

“這金鳳釵是我在城內一家當鋪發現的,那當鋪掌櫃說,是一位穿著甲胄的將士典當的。”兵部侍郎陳述經過,並且補充道,“我已經讓人把當鋪掌櫃請了過來,兩位大人可以當面確認。”

王欽差和周欽差對視了一眼,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,他們也沒有退路,只能按照規矩把證人請了上來。

當鋪掌櫃跪在堂下,兵部侍郎拿著金鳳釵詢問,掌櫃所答和兵部侍郎的陳述無異。

“你所說的將士長什麽樣?”陸尋山詢問當鋪掌櫃。

“這……”掌櫃皺眉沈思,“有些黑,有些壯,其它的我不太記得了……”

當鋪掌櫃的回答太籠統了,軍中拉出十個人,有八個黑壯。

“馮大人,你說這金鳳釵是陪嫁之物可有證據?”周欽差再次開口問詢。

“自然是有。”兵部侍郎又讓人請來了和親隊伍的隨行人員。

“小人是掌管嫁妝的,嫁妝單子中確實有一支金鳳釵。”

“你如何確定嫁妝單子中的金鳳釵就是眼前這支?”王欽差追問道。

“小人清點的時候見過。”證人看了看兵部侍郎手中的金鳳釵,肯定道,“那金釵就是這樣的。”

案子審到這裏,陸尋山與謝行玨交換了一個眼神,兩人都很清楚,嫁妝不可能出現在邊城內,這明顯就是一場栽贓。

而兩位欽差與兵部侍郎一問一答間,線索和證據全部指向了邊軍,陸尋山突然意識到,他們可能從一開始就被迷惑了,兩位欽差和兵部侍郎看似不和,其實是一方唱白臉,一方唱黑臉,目的便是等此刻給他們致命一擊。

如此看來,陛下從來沒有信任過王爺,甚至不惜用如此手段,也要拿回王爺手中的兵權……

“不知王爺和眾位將領可否替在下解惑,嫁妝中的金釵為何會出現在浥安城內?”兵部侍郎乘勝追問道。

“王爺……”陸尋山輕聲開口。

謝行玨面無表情地看著堂中的兵部侍郎,開口反問道:“本王怎麽沒聽說和親嫁妝找到了?”

說到這裏,謝行玨轉向陸尋山:“延州牧那邊有消息傳來嗎?”

陸尋山搖頭道:“延州牧正在派人搜尋嫁妝的下落,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。”

“既如此,馮侍郎手中的金釵是不是和親嫁妝,還有待進一步查證。”謝行玨沈著開口道。

“證人在此,王爺難道要抵賴嗎?”兵部侍郎質問道。

謝行玨沒有看兵部侍郎,而是對著指認金釵為嫁妝的證人詢問:“你確定這支金釵一定就是和親嫁妝中那一支嗎?”

“和親之事,事關重大,如果有人信口雌黃,指鹿為馬,本王一定不會輕饒。”

謝行玨話音落下,他身後的將領齊齊握住了腰間武器,同時盯向堂中證人。

證人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,他看著兵部侍郎手中的金釵,開始變得遲疑起來:“小人清點嫁妝的時候,只是大概掃了一眼,記得不是很真切了……”

“記不真切卻胡亂指認,此事的責任你擔得起嗎?”陸尋山斥問道。

“這……大人詢問,小人也沒想那麽多啊!”證人慌亂地解釋道。

陸尋山:“那你現在想好了,再說一遍。”

證人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,又盯著兵部侍郎手中的金鳳釵看了看,最終說道:“具體模樣小人記不清了,只記得是一只金鳳釵。”

“你……”兵部侍郎沒想到證人會改口,他看向謝行玨,以及一眾將領,“王爺如此恫嚇證人是否不妥?”

“本王只是根據事實說明利害關系,可有動他一根手指?”謝行玨從容地反問道。

“還有,既然這位掌櫃說是軍中將士典當的金釵,那本王就把軍中將士找來,讓掌櫃一一辨認。”

“只是掌櫃的你要清楚,軍中將士都是上陣殺敵的好兒郎,如果你敢信口汙蔑,本王定治你的罪!”

謝行玨說話的同時,他身後的將領也都盯著當鋪掌櫃,一個個目光如炬,銳利如鋒,讓掌櫃不由得膽寒。

“小的……小的一定好好辨認……”掌櫃顫著聲說道。

一行人來到衙門外,謝行玨讓楊副將去營地傳人。

而楊副將才剛離開,很快又折了回來,他旁邊還跟著兩人,一個是齊銳,另一個是沈拾之。

“不用麻煩軍中將士了。”齊銳開口,看向旁邊的沈拾之,“金釵的主人來了。”

隨著齊銳話音落下,眾人齊齊看向了沈拾之。

而沈拾之上前一步,看著兵部侍郎手中的金鳳釵,開口道:“這支金鳳釵是我帶來的,也是我讓人典當的。”

“這怎麽可能!”兵部侍郎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,“沈世子,你是不是記錯了?”

“這分明是和親嫁妝中的金鳳釵啊!”兵部侍郎說話的同時,嘗試給沈拾之使眼色。

沈拾之不知有沒有接收到,他走到兵部侍郎身前,伸出手道:“不知馮大人可否讓我看看這支金鳳釵?”

“這是自然。”兵部侍郎以為沈拾之領會了他的意思,把金鳳釵遞了過去。

沈拾之接過,拿在手中仔細端詳,最終確認道:“這確實是我帶來的金鳳釵。”

“沈世子,你……”兵部侍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,他沒想到最後關頭淮國公世子會倒戈向對面,“你是不是糊塗了?”

沈拾之淡淡瞥了兵部侍郎一眼,繼續道:“那日,軍中將士請我喝酒壓驚,我拿出此金鳳釵典當,是想換了銀錢,請將士喝酒,以做答謝。”

沈拾之腦中浮現那日與眾人飲酒的場景,對於和親隊伍被劫之事,他心中確實有許多疑惑,他也有意借著與眾人飲酒套話。

可軍中將士都是豪爽之人,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,笑談戰場上的兇險,自豪地展示身上的傷疤……

大概是從小目睹淮國公為人處事,沈拾之對虛偽或真誠很敏感,他能感覺出來,軍中將士之間沒有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,只有坦坦蕩蕩的真誠。

所以,那日除了喝酒吃肉,他什麽也沒問,不過那之後他在邊城內行走,還是了解到了一些事情。

先皇平定天下的時候,達朗部落曾攻占過邊城,由於援軍來遲,整個邊城被殺掠一空。

邊城曾一度淪為死城,後來天下大定,隨著邊軍駐紮在此,一些僥幸逃難離開的百姓才陸續搬了回來,如今數十年過去,眾人依然沒有忘記那段歷史,每一個生活在邊城內的人都知道,城外有一群野蠻的敵人在對他們虎視眈眈。

了解完邊城的過去,沈拾之也找到了和親事件的真相。

真相便是,如果他是邊城的將士,他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。

“沈世子,你再仔細看看,這支金鳳釵真的是你帶來的嗎?”兵部侍郎出聲提醒道。

“我已經仔細看過了,這支金釵,鳳尾上第二根鳳羽比第三根長,正是我帶來的那支。”沈拾之這一次給出了詳盡的回答。

兵部侍郎:“……”

“這位大人,如果你還有疑問的話,我們這裏還有證人。”齊銳說著,對著後方招了招手。

一個身形壯實,皮膚黝黑,看起來十分憨厚的將士走了過來。

“魯大哥你來看看,這金鳳釵是不是沈公子讓你幫忙典當的?”齊銳開口說道。

憨厚將士看了看金鳳釵,點點頭道:“沒錯,這金釵就是沈公子讓俺幫忙典當的。”

陸尋山沒想到情況會如此峰回路轉,他趁機對著當鋪掌櫃問道:“掌櫃的,你也來辨認一下,是不是這位將士典當的金釵?”

一時間,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看向了當鋪掌櫃。

冷汗從掌櫃額角滑落,他盯著憨厚將士看了又看,最終不是很確定地道:“大概是這模樣……”

“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大概是什麽意思?”陸尋山看著當鋪掌櫃,幽幽開口道,“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看著,掌櫃的你不要怕,實話實說自有王爺給你做主。”

掌櫃:“……”

掌櫃揉了揉眼睛,又盯著憨厚將士瞧了瞧,最終咬牙說道:“是這位將士……”

齊銳看向兵部侍郎:“事實已經很清楚了,這位大人,你還有什麽疑問嗎?”

兵部侍郎眼前陣陣發黑,他伸手指著沈拾之手中的金鳳釵……

“這金鳳釵……是……”此時,兵部侍郎很想大聲喊出來,這金鳳釵是他帶來的,與沈拾之沒有絲毫關系!

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,讓兵部侍郎咬住牙齒,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。

兵部侍郎臉色憋得漲紅,努力想著應對之策,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,對著沈拾之問:“沈世子,你為什麽會隨身帶著一支金鳳釵?”

“我想贈予艷陽公主,有問題嗎?”沈拾之反問。

兵部侍郎:“……”

兵部侍郎很不甘心,如今他在兵部受到排擠,而眼下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表現機會,他不想就這樣錯過。

兵部侍郎還想在金鳳釵上尋找漏洞,而就在這時,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:“和親嫁妝找到了!”

眾人尋聲看去,就見一身穿錦藍羅裙的明媚女子帶著一隊人馬趕了過來。

謝行玨與趕回來的夏清嵐對視,兩人心照不宣。

夏清嵐讓人打開收納嫁妝的箱子,從裏面拿出了一支金鳳釵。

夏清嵐將金鳳釵舉至眾人眼前:“真正的金鳳釵在此!”

當得知兵部侍郎拿著金鳳釵出現,謝行玨就猜到對方很可能是想通過嫁妝做文章,他與夏清嵐提前商議了應對之策,兩人兵分兩路,一個去府衙穩住局面,一個去城外把嫁妝運回來。

之前,謝行玨讓當鋪掌櫃一一辨認將士,就是想拖延時間等夏清嵐回來,只要拿出真的金鳳釵,兵部侍郎的指控,自然就不攻自破了。

只是謝行玨沒料到,沈拾之會突然站出來幫忙解困。

眼前危局已解,再加上尋回的嫁妝佐證,陸尋山看向兵部侍郎:“馮大人,可還有什麽疑問需要解答?”

兵部侍郎瞪眼看著夏清嵐帶回來的嫁妝,隨後又環視眾人:“怎麽會這麽巧剛好尋回和親嫁妝?”

陸尋山輕咳一聲,剛要回答這個問題,卻又被兩位欽差搶先了一步……

“馮大人,你都能巧合地在當鋪發現金鳳釵,和親嫁妝剛好在這時尋回,又有什麽可奇怪的?”王欽差開口說道。

“是這個理。”周欽差點頭讚同,“說不定是陛下保佑咱們快些結案呢!”

陸尋山:“……”

能不能給他留一點表現機會?

案件峰回路轉,但總算塵埃落定。

兵部侍郎環顧四周,他突然有種孤立無援,四面楚歌的感覺……

而就在這時,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了過來:“聖旨到!”

朝中派來宣旨的聖使剛好在這時趕到,聖使手托聖旨,行至眾人面前:“兵部馮侍郎聽旨!”

聽到聖使點自己的名字,兵部侍郎沒由來心中一慌,他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。

聖使瞥了一眼傻呆呆楞在原地的兵部侍郎,又掐著嗓子重覆了一遍:“馮大人聽旨吧。”

兵部侍郎閉了閉眼,軟著腿跪下聽旨。

“奉天承運皇帝,詔曰:兵部馮侍郎多次在朝堂言及北疆之事,念及馮侍郎心系北疆,特準馮侍郎辭去侍郎之職,留在北疆,為大堇邊疆建設盡心效力。”

聽完聖旨內容,兵部侍郎徹底傻眼了,他沒想到自己來一次北疆,不但回不去了,還丟了官職。

“馮大人……看咱家這記性,現在應該是馮白身。”聖使瞥向眼前失了官職的兵部侍郎,“馮白身,還不接旨謝恩?”

兵部侍郎顫抖著手接過聖旨,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……

眾人袖手旁觀,無一人上前,走到如今這個地步,兵部侍郎完全是咎由自取。

“聖使,陛下可有旨意給我二人?”王欽差和周欽差趁機上前問道。

“陛下確實有一句口諭給兩位大人。”聖使的態度比面對兵部侍郎時,和緩了不少,他道,“陛下說,兩位大人如果查清了真相,便回京覆命吧,莫要久留,耽誤了北疆軍事。”

“臣領旨。”王欽差和周欽差異口同聲說道,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,王欽差開口道,“有關和親隊伍被劫之事,我們已經調查清楚,這便和聖使一起回京面聖。”

傳旨聖使笑著點點頭:“如此甚好。”

一切塵埃落定,兩位欽差馬不停蹄回落腳的宅子打包行李。

來的時候,是兩名欽差和三名隨行人員,回去的時候,隨行人員只剩下了兩個,原兵部侍郎被留了下來。

等兩名欽差帶著自己的親隨離開後,兩名佩刀將領進入宅院,對著已經淪為白身的兵部侍郎說道:“還請閣下移步離開,這棟宅子是給欽差大人落腳休息的,如今兩位大人離開,王爺要收回這棟宅子了。”

原兵部侍郎表情僵硬,努力擠出一個笑問:“敢問兩位軍爺,今後我住在哪裏?”

其中一位將領手指著外面的街道,另一位將領開口道:“請吧!”

另一邊,城門處,傳旨聖使,兩名欽差,還有一眾被救下的和親隨行人員,要一同回京覆命。

謝行玨讓人把尋回的幾箱嫁妝搬了過來。

陸尋山走到兩位欽差面前,開口道:“這些尋回的嫁妝,兩位大人也一同帶回去覆命吧。”

兩位欽差對視了一眼,王欽差開口道:“陛下只命我等查明真相,並未提及帶回嫁妝。”

“嫁妝不如先留在此地,我等回京後會向陛下稟明。”周欽差說道。

“這……”陸尋山總覺得有些不妥,他看向謝行玨,詢問要如何處理。

“聖使覺得如何?”王欽差詢問傳旨聖使的意見。

聖使也有些為難,他看著那些嫁妝,回想陛下派遣他來此的目的,一是傳旨,二是催回兩位欽差,不要讓欽差延誤北疆軍事……

陛下明顯是有所偏向的,想到此,聖使笑了笑道:“就按兩位欽差大人所說吧,我等還要快些回去覆命,帶著嫁妝恐怕不好上路。”

嫁妝最終還是留在了邊城,兩名欽差和一眾和親的隨行人員輕車簡從出了城,向著南方的京城出發。

行出不過一裏,沈拾之突然勒馬停下,他望向前方。

前方是既定的回京路,回去後,他便能繼續做他的國公世子,而身後……沈拾之回首望去,是巍峨堅守在邊境抵禦外敵的邊城……

見沈拾之停下,王欽差開口詢問:“沈少卿可是遺忘了什麽?”

沈拾之看向兩位欽差,突然一拱手道:“還請兩位大人替在下稟明陛下,在下也想留在邊城盡心效力。”

“啊……”兩位欽差詫異不已。

而沈拾之已經調轉馬頭,策馬揚鞭,向著邊城的方向而去。

緋衣似火,義無反顧奔向全新的未來。

城墻上,目送一行人離開的謝行玨等人將這一幕看在了眼中。

“這沈公子倒是一個妙人。”陸尋山不禁感慨了一句。

謝行玨也望著那抹紅色身影,他擡手對著手下說道:“開城門,讓沈公子進來。”

“這沈公子,是陛下特意派來的嗎?”夏清嵐突然問了一句。

眾人同時陷入沈思。

當初轎子裏走出一個男公主,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,可如果這是陛下有意安排,那就說得通了。

思及此,眾人不約而同望向京城方向。

陸尋山開口道:“陛下此舉到底意欲何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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